燭影搖紅·老景蕭條
宋代 - 毛滂
老景蕭條,送君歸去添凄斷。贈君明月滿前溪,直到西湖畔。門掩綠苔應(yīng)遍。為黃花、頻開醉眼。橘奴無恙,蝶子相迎,寒窗日短。
燭影搖紅·老景蕭條詩詞賞析
這首詞寫老友別后的凄涼寂寞心境,同時寫自己對老友的深切思念之情。會宗名沈蔚,吳興人,是詞人的老朋友,也是當(dāng)時有名的詞人。沈蔚與毛滂、賈耘老等為詩友,有詩詞唱和。
首二句“老景蕭條,送君歸去添凄斷”。開頭即從別后寫起。詞人晚年官運不佳,家計落拓,無以為生,“老景蕭條”并不是作者無病呻吟,而是自己生活的真實寫照?!皵唷笔菢O、盡之意?!捌鄶唷奔礃O度凄涼。老境本已蕭條,更兼老友離去,凄涼冷落已至極點。這是“屋漏更遭連夜雨”的寫法。一個“添”字,使本已極度的凄寂更進(jìn)一步,頗具感染力。從“贈君”句起,放下自己這一面不敘,專寫老友那一面?!百浘髟聺M前溪,直到西湖畔”。明明是明月照著友人沿溪乘舟而去,詞人卻偏要說明月是他送與友人的。這一方面寫出了自己與友人情誼的深厚,其中也包含了對友人的祝福,另一方面,又表明了詞人羨慕友人一路有美景相伴,直到那景色更美的西子湖畔,從而進(jìn)一步反襯出自己的凄寂。
下片純是設(shè)想,寫友人歸家后的情景。“門掩綠苔應(yīng)遍”。“應(yīng)”即設(shè)想之辭,設(shè)想友人多日不歸,遂無人跡,綠苔滿階,空落靜寂?!盀辄S花、頻開醉眼”。這是寫友人回家后對自己的思念。作者設(shè)想友人分別以后,因思念自己,只能獨自一人,醉對黃花(菊花)而已。人的行為,或為他人,或為自己。但是在這里,作者設(shè)想老友的行為(飲酒)既不是為他人,也似乎不是為自己,而是“為”黃花。友人的飲酒,只是為了不辜負(fù)黃花的開放。這個“為”字既寫出了老友因同自己的分別而深感孤獨,又寫出了友人對自己的思念?!白硌垲l開”四字,形象感極強。如果飲而未醉,眼本是睜著的,那只是飲酒賞菊,何需“頻開”。用“頻開”二字,形象地寫出了飲到醉眼朦朧之際,只能用自己殘存的一點意志力去掙扎著“頻開醉眼”。這一句,不僅寫了醉酒,而且寫了醉態(tài)。
最后三句,進(jìn)一步敘寫友人回家后的孤寂之情,從背面淋漓盡致地表現(xiàn)了詞人與友人深厚的情誼。沈蔚家中小齋名夢蝶(當(dāng)出“莊生夢蝶”典),齋前植橘樹?!伴倥珶o恙,蝶子相迎”。“橘奴”即齋前橘樹。三國時丹陽太守李衡于武陵汜洲上種橘千株,稱“千頭木奴”,謂種橘如蓄奴,后因稱橘為橘奴。“蝶子”即指小齋夢蝶。這兩句是說室外(種橘之庭院)無人,“寒窗日短”是說室內(nèi)(小齋內(nèi))無人。詞人設(shè)想友人回家以后,橘樹當(dāng)無恙,卻只有空寂的書齋(小齋“夢蝶”)相迎,暗寫無人迎接。友人因同自己分別,只能獨對寒窗,打發(fā)著一天短似一天的日子。其實,沈蔚回家以后,是不是獨自一人,是不是“為黃花、頻開醉眼”,這都無關(guān)緊要。作者這樣設(shè)定,只是要表達(dá)自己的某種情感。
這首詞不同于一般的送別詩(詞),其特點有二:一、一般寫送別,多寫送別時依依不舍之情。如王勃《送杜少府之任蜀州》、李白《送友人》等都是。柳永的《雨鈴》,上片寫送別情景,依依不舍,下片寫別后思念之情。這首詞則一開頭就從別后寫起。二、一般寫別后思念之情,多寫自己一方的情景,寫自己對對方的懷念之深。上述柳永《雨士霖鈴》下半闋即是如此。這首詞從第三句始,偏放下自己這一面,只寫友人一方。設(shè)想友人別后歸家沿途的美景,設(shè)想友人回家后思念自己的心情,而自己與友人情誼之厚,自然寓內(nèi)。作者的設(shè)想描寫愈是細(xì)膩真切,就愈表現(xiàn)出自己對友人的關(guān)懷之切,思念之深。這種寫法在古典送別詩詞中是不多見的。杜甫詩《月夜》與這首詞的寫法依稀相似,不過那是寫憶內(nèi),這是寫懷友,卻又不同。
(徐詠春)